AUTHER:逍魍

洁癖,有病,脑洞大。
职业卖糖。
糖(wa)与(ken)鞭(bu)子(tian)

【狗崽】理想追寻者的搁浅

*圣诞快乐

这里的狗就是骑白狐那只狗,仅借用名字,其余净瞎扯淡,不可考据

 

 

“饭纲山有一妖怪,黄面獠牙,背生黑翼,口能吞日月,动则天地变色,是为‘大天狗’。”

 

大天狗是听过那些传闻的。

也有说“饭纲山上有食人的妖怪,只要踩进那妖的地界,无论是人是妖都会被啃得骨头渣子也不剩”“大天狗长一副凶神恶煞恶鬼脸,背翼一动,寸草不生”“那可是不能招惹不能提的恐怖大妖”。

没错,是这样,很有见地,他就这么酷。

虽然吞食日月尚不能做到,但他会尽力而为的。

传闻里还有只和他“狼狈为奸”的妖狐,大天狗常年镇守饭纲山,鲜少入世,这狐狸就成了替他祸害人间的帮凶,专挑女性做目标,上至八十老妪下到三岁小童都不放过。在口口相传里他们两个以为祸四海为己任,名声响震八方。

“胡说八道。”妖狐觉得被侮辱了,气得眼底妖纹越发地红,“小生只喜欢年轻貌美的小姐姐!”

大天狗画面具的手一顿,黑色颜料在长鼻子上点出个巨大的痦子:“只喜欢……小姐姐?”

“没有没有,大天狗大人您听岔了,小生是说只要年轻貌美,小哥哥也是喜欢的。”

妖狐惯会嬉皮笑脸,插科打诨,大天狗把将出未出的“哼”憋回去——他不能让自己听上去这么娘炮,反手将痦子面具丢给他:“送你了,挺合适。”

妖狐冷不防被二连侮辱,捻着面具一角戴也不是扔也不是,只好捏着鼻子“感恩戴德”:“那小生可真是谢谢大人了。”

 

和它的所有前辈一样,“痦子”的归宿是妖狐卧房里的一口大箱子。箱子表面覆盖着他所喜欢的各种精致雕花,就算被时间磨得略有些旧,也还是能看出它骚包的本质,只有把箱子掀开才能看到里头与之有着天壤之别的面具群,被妖狐仔细分成“一般丑陋”“小生就没见过这么丑的”和“天上地下丑中至尊”。

饭纲山的主人向来心性坚定,做什么都是一心一意,从前是执着于世间秩序,现在则是沉迷手制面具不可自拔。

而将时间再往前拨四五百年,大天狗还没有生出在妖狐看来实在要不得的恶趣味,他光着一张眉目清冷、乍看上去不食人间烟火的脸,独自行走在人间,想要依靠一己之力贯彻大义。

那时候他已经不是黑晴明手下的式神了——那位大人在同安倍晴明的对决中失败——说失败也不完全对,他是直接灰飞烟灭的,于是大天狗作为式神和阴阳师之间的联系就断得一干二净。

安倍晴明手中折扇轻点掌心:“大狗……大天狗,你要不要跟我走?”

一场战斗下来,也就晴明还能保持那副世外高人的做派,倒是大天狗周身狼狈,白色狩衣破成只能堪堪连在一起的几条布,身上的血口子纵横交错,翅膀大概有骨折,垂在背后半耷不耷,成了只可怜兮兮的“掉毛天狗”。

他沉默地抹一把脸,目光依次从晴明左右的源博雅、神乐和八百比丘尼身上掠过,然后摘下腰间面具往脸上一扣:“再见。”

离开黑夜山的大天狗没有别的目的地。他一路走,一路打听哪里有妖怪肆虐,他本就是力量蛮横的大妖,通常能够赶在阴阳师到来之前把作恶的妖怪摆平,正如最初说的那样,“吾将会用自己的方式来维护正义”。

只有一次是例外。

到达京都是在一个乌云蔽月的夜晚,大天狗也不挑,就近选了家毫不起眼的客店住下歇息。一切都很正常,只除了在后半夜他突然闻到一丝并不浓郁的血腥气。

 

“小生的命定之人啊,你可愿同小生一起共赴极乐?”

总是遮住半张脸的面具被扔在一边,白发的书生怀抱少女柔弱的躯体,嘴唇几乎是贴着她发烫的耳垂一张一合,发出情人间最蛊惑的呢喃。

“自,自然是愿意的……”

少女眼神痴迷,她紧紧攥着书生的衣襟,手心出了汗,带着满腔爱意羞赧地向情郎献上自己的嘴唇。她还太年轻,感情炽热浓烈得像是能颠覆小舟的巨浪,无法停歇。

书生的一双眼将她困在其中,悄悄变长的指甲抵住她的后心,活脱脱是锋利又无可闪避的利器。他拥抱着少女小声哼道:“在我的怀中,在我的爱意中安眠吧,我的爱人。”

 

大天狗循着血腥找来的时候妖狐正提笔在两掌宽的卷轴上写写画画,死去的少女安静地躺在榻上,除了稍显青白的脸色,她被妖狐整理出生前最娇艳的模样。

卷轴是常年挂在他腰上的,一幅卷轴配一份笔墨,只在他又得到一件美妙的标本时才会摘下,敛去他某些不可告人的行径,妖狐在大多数人眼中就是才华横溢的书生才子,他的画精妙,他的字能见风骨。少女成了卷轴上的一幅画,旁边是她人生最后一天的记录:九月七日,追随命运的指引,小生遇到了我的命中注定之人……

字还没有写完,妖狐忽然停住笔,带着戒备地看向映在窗纸上的巨大黑影:“已经夜深了,客人不请自来是有什么指教?”

大天狗不屑于搭话。

翅膀卷出的风撕开脆弱的拉门,暴露出里面人形的妖怪。妖狐不仅要躲开接二连三的攻击,还要提防对方伤到少女的身体,一时间气恼不已。

“进门不报来意,”他提高声音,“你是哪里来的山野妖怪?”

妖狐住在装潢华贵的旅舍,周围点了灯或者没有的房间里都住了人,大天狗既不能第一时间抓住他,也不好在人多的地方搞出太大的动静,只好暂时收下攻势,将妖狐逼到房间角落。

“你杀了人。”

“哈!所以呢?”妖狐瞪圆了眼,灿金瞳孔转着光,“你——一只妖怪,二话不说要来杀我,仅仅是因为小生让我的爱人永远沉睡?”

“大义不容玷污。”

在进入京都以前大天狗曾在附近的小镇落脚,听得有人说京都出现了怪事。

“……连京都都不是太平的。听说出现了好几桩失踪的事件,有大户人家待字闺中的小姐,也有那些烟花巷里面的女子,都是在一个夜里不见了,就再也没有找到。”

“可不是么。连犯人是谁也不知道,真是怪事。”

“该不会是……”说话的人压低声音,“有妖怪吧?”

妖狐像是听到笑话:“大义?何为大义,又是谁定的大义。”

“杀了人就要偿命,就该受罚,吾即是正义的化身。”

妖狐渐渐回过味来。黑色的羽翼,大妖级别的威压,说话的间隙他大概认出了面前的妖怪是谁,他心想:正义的化身?这位站在顶端的天狗大人怕是脑子不好吧。

“杀人偿命。”妖狐忽然就笑了,嘴角噙着一点不怀好意的味道,“大人,请问您杀过人吗?”

大天狗:“……”

“那就是杀过了。既然您也不是什么干净清白的人,又何必要以‘正义’自居来制裁小生?”

大天狗拧着眉,一时无法辩驳。他手上是没有直接碰过人命,但当初还在黑夜山“重制世间秩序”的时候,却也有人因为他而死去。大天狗从前碰上需要制裁的妖怪都是直接就打,哪里有闲工夫停下来听对方东扯西扯?谁能想到他会让一个巧言令色之徒破了先例。

赢得一仗的妖狐越发得意:“再说了,小生每一次都求得了同意,即使您说我有错,两厢情愿的事又与大人您何——唔!”

大天狗一手掐住他那脆弱的颈子,语气冷淡:“说够了吗。”

碍眼的调笑终于消失得无影无踪,妖狐垂下眼睑:“够了。”然而就在大天狗稍稍放松力度的同时,狐狸突然发难,妖气凝出的气刃结结实实打在他的胸口上。

大天狗不躲不闪,只是用力收紧指骨,掐得那妖眼底泛红,渗出半颗眼泪。

妖狐被人擎住要害,只能胡乱甩出些连对方衣袖都伤不到的风刃。以“书生”自居的妖狐擅长风月,长着涂过蜜的口,一条舌头能搅起风浪,唯有实在的功夫练得稀松平常,也就是仅够自保的程度,刚才情急之下超水平发挥的攻击好像去掉了他大半条命,两者相合,先前还能含情同少女耳语的妖怪现在就只有喘气的份。

“你……咳你说你生来即正义,那小生生来就是要追求……永恒的美的,又算不算,咳是我的正义?”

他说得极轻,又极不甘心,一口气喘得一波三折。“如果是,那么……正义可以杀死正义吗?”

 

去而复返的大天狗肩上多了一只被捆住手脚的妖怪。小客店的老板已经熟睡,没能及时发现不规矩的住客临时带来的“未登记人口”。

“不杀我了?”妖狐的嗓子喑哑,脖颈上挂着一道道伤痕,他举起自己的手说:“想不到大人还有这种爱好。”

好像不说话是更要命的事似的。

大天狗吃够了他这张嘴的亏,连个标点都懒得给他。把妖狐带回来纯粹是下意识的举动,大天狗不承认有小半个自己似乎被说服了,那狐狸胡搅蛮缠一通,竟然让他有所动摇。

客店房间全部是窄小的单人间,大天狗一边思考一边把被褥都整理好,然后拎着妖狐往里一扔:“你今晚睡这里,我会看着你。”

妖狐直起身往大天狗面前凑:“夜深人静,有美人在怀,小生能逃到哪里去?”

一张从天而降的被子把他整个罩住。

“闭嘴。再说话就……”

妖狐还是笑:“割了小生的舌头?”

“……对,割了。”

无论嘴上说得多好听妖狐到底是不想坐以待毙的,他化成半狐形态小心挣脱手脚的束缚,几乎是蹭着墙面坐了起来,狐狸的脚爪能让他接近无声地移动,只要睡在他身后的大天狗不醒,他就可以——

尾巴的一端被不轻不重的拽住:“你要去哪?”

妖狐努力挤出个笑:“不去哪,小生夜游。”

“还挣脱了绳子?”

“梦里的事小生一概不知。”

大天狗总算看出除了胡说八道他是讲不出别的来了,当即不客气地把他按了回去,“可能你不知道,一宿不睡对我并无影响。”

这才断了妖狐的念头。

这一夜非常难熬,一个想要脱身,一个与动摇的本心来回交战。

 

“我还是要杀你。”

妖狐睁眼时花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旁边的又是谁,他咬着牙,又露出那种不甘心的表情,但很快所有不甘都被他咽了下肚。“我知道了。”

他早该想到的,他所有的话其实根本站不住脚,等哪天大天狗想明白了就会杀死他。只不过他以为自己能在此之前找到方法逃过一劫。

说到底不过就是弱肉强食罢了。

“我没有在开玩笑。”大天狗以为他的轻描淡写源自于他不信,故而又重复道:“我会杀了你,以往的妖怪我都会直接将他们杀掉,但是你……我可以用你的方式来杀了你。”

“大天狗大人,”妖狐近乎温柔地问,“您爱我吗?”

“什么?!”

“那就不需要了。如果您能做点什么,就带小生去买一个面具吧,昨晚走得匆忙,有很多东西都落下了。”

没有人知道大天狗在想什么,总嫌麻烦的上位妖怪难得露出一点奇异的仁慈。京都太繁华了,人那么多,车水马龙,买面具的地方也太多了,妖狐挑挑拣拣没有看得上眼的:“倒还不如小生自己来画一个。”

于是大天狗又陪他买好笔墨朱砂,回到落脚的客店。

妖狐身上还剩一个卷轴,他突然不想浪费它,面具的位置被暂时顶替,妖狐毫不犹豫的下笔,很快勾勒出大天狗的画像,右边是惯例的记录:九月八日……

时间没有尽头,妖狐也终于拖不下去了,他把精致的面具扣回脸上,一如他初到京都时候,一如他在饭纲山修成妖怪时候的模样。

“真遗憾啊……”

他在遗憾什么呢?这就是一个秘密了。

大天狗杀了他。

 

妖狐的原身是一只白狐。大天狗看着倒地的狐狸妖力逸散,他耳朵尾尖的团团紫色一并褪得干干净净。

这一场死亡没有惊动任何人,店老板还坐在门外同熟客饮酒聊天,毫无防备的大笑声顺着空气传到三楼的单间。大天狗弯腰将白狐抱起,他应该把他好好处理了,其他人都是怎么做的?是埋在郊外的树下,还是……

大天狗仍在思考,不成想本应死透了的尸体竟毫无预兆的传来细微到几乎感觉不到的动静。

他的手臂贴着狐狸的胸口,那里有先是极缓极慢的跳动,一不留神就会被人忽略了,然后清晰一些,但还是那么微弱,大天狗凝望着他,仿佛只要使点力就能将其彻底扼杀。

 

留在京都的最后一日大天狗远远瞧见了安倍晴明。阴阳师身边依然是他那些同伴,头戴金鱼发饰的小姑娘举着串糖葫芦,他们从热闹的街头走过,一拐弯就再看不见人影了。

怀中那只通体雪白的狐狸睡了醒醒了又睡,对身边一切无知无觉,偶尔蹬一下腿,大概是在做一个漫长的梦。

 

又过去百来年,有行人在山中迷路,机缘巧合之下竟然撞见只在话本里出现过的妖怪,于是写书记下:“……行至山中。见一天狗,乘白狐而去。”

 

 

END

 

*关于开头的传闻和谣言,均发生在崽崽【又】变回妖怪之后,不一定写,就say say

2016-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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